前几日清明的时候看到朋友们在晒各种馅儿的青团,才猛然发觉那些下楼就能去买豆沙青团和鲜肉月饼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真的已经离开上海了。
你最怀念上海的地方是什么?朋友问。
沈大成的豆沙青团?老大房的鲜肉月饼?大壶春的生煎?
没有哪一个具体的东西能承载这种怀念。
我说我最怀念的,是从安福路话剧艺术中心散场出来,在五原路的梧桐树下压马路。时候还早呢就顺路吃个夏威夷波奇饭,若已入夜便径直奔向乌鲁木齐路上伊朗领事馆对面的老北京铜锅涮肉,大快朵颐之后兴致要还在,转角就到了复兴西路上的小酒馆,聊着这座城市聊着自己的未来。电视上的欧冠球赛此刻成了最好的伴奏,不知不觉天这就亮了呢。
我知道复旦走出来有家绝嫩的涮毛肚,我知道高邮路花园旁边有最劲道的台湾牛肉面,我知道陕西南路的茶餐厅菜单上列着全上海最香的煲仔饭,我知道老西门的巷弄里私藏着盖满虾皮的咸豆浆还有腻到恰到好处的甜粢饭团,我知道正斗粥铺的瘦肉粥喝下去的温暖赛过吃任何感冒药。
我知道上海博物馆和 PSA 每个月什么时候人最少,我知道震旦博物馆的咖啡厅有着最好的外滩夜景,我看着那只萌狮子从自然博物馆的老馆搬到新馆,我熟记着深夜里到虹桥机场回家的每一条路,我甚至都知道二号线每个站的末班车时刻。
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感觉就像和这个城市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你对它知根知底,你知道它的哪些角落里藏着只属于你们的秘密,你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冷什么时候会变热,你知道它这时候下雨其实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它什么时候会变得有点面目可憎,又在什么时候会不经意间讨你欢心。而这一切,就如同你对这座城市的依赖一样,又只会在分手的时候才体现得那么明显。
同样地,这座城市也参与影响着你的三观,把它的印记深深留在你的性格里。它塑造了你的一部分,当你想起时,会被照亮,被感动,被鼓舞,被安慰,你永远只会记得这些甜蜜温馨的点点滴滴,你也总是能从这里获取力量。那既然如此,分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些年值得了。
我思考了很久这些年上海到底赋予了我什么。有些我一直坚信的东西,我还没有放弃。但也有一些东西,就如这个三年没有更新的博客一样,成为了我自打脸的证据。三年前我对自己说我要一直有着一颗好奇心;现在的我,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趣、温和、渊博、热情的人。
而来纽约其实是一个挺仓促的决定。一年前我听到龙荻的这期四人醉聊播客里大聊对纽约的归属感,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此后我将会生活在这个城市。而就在我做好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又惊讶的发现,木遥,那个印象中深爱着纽约的木遥,居然做了一个和我方向完全相反的搬家决定——从纽约搬回了上海,成了我当时的上海同事。
出发来纽约之前我的老板问我说,我们纽约挺老挺旧挺脏的,远远不如你们亚洲城市光鲜亮丽,你估计不会太喜欢吧。
挺喜欢的。
因为我大概知道我为什么来纽约。
我也同样珍惜每一个虽然没有什么深刻意义但是能有着生机勃勃的生活本身,而不是以优秀和被羡慕而作为评判标准的地方。不论它是纽约还是上海。